门外出现了一个华服女人,正领着几名宫女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这个女人年近三十的模样,生得一张漂亮的圆脸,只是体型矮胖,身上并没有太强的气势,眼睛反而透露着几分胆怯。

    旁边的一个宫女显得很精明的样子,在看到正在发愣的当朝首辅后,却是大声地呵斥道:“大胆,见到寿妃还不见礼?”

    在当下的大明朝并没有太后和皇后,但有着一位颇得嘉靖宠爱的寿妃,正是当年那一位跟嘉靖一起烧掉永寿宫的尚美人。

    “臣等拜见寿妃!”

    包括李春芳在内的几位阁臣都没有见过寿妃,只是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,在场的众人亦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。

    徐阶自然亦是要进行见礼,只是在跪下的时候,亦是心随电转,便是暗暗地扭头望了一眼林晧然,知道这一切又是林晧然的杰作。

    他之所以能够将张居正叫过来,那是因为他是陪伴在嘉靖身旁的首辅,亦是得到了司礼监掌印黄锦的支持。

    只是在这个大内之中,这位寿妃无疑比他更有资格陪伴在嘉靖身边,更有资格掌控这座紫禁城的通行证。

    徐阶的心里一阵难受,他知道这一次又失算了,他有算到陈洪,亦是提防裕王,但独独没有考虑过这位寿妃。

    却是不曾想,只是这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失误,令到林晧然钻了一个大空子,让他辛辛苦苦营造的大好局面付诸东流。

    那个颇有胆识的宫女对着寿妃轻轻地点了点头,寿妃犹如照本宣科般地道:“太医已经说了,皇上现在病危,恐怕很难挺过今日!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,关于后续的事宜,你们五位阁臣商量着处理吧!”

    “臣等领旨!”

    徐阶心里颇不是滋味,但却不能够反驳,只好乖乖地回应道。

    寿妃望了一眼身边的宫女,那边宫女轻轻地点了点头,她这才朝着乾清宫里间走了进来,不过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悲凄之色。

    看到寿妃款款离开,高拱从地上站起来,当即进行挖苦地道:“元辅大人,你可比不上寿妃识大体啊!”

    李春芳亦是从地上站了起来,却是复杂地望了一眼徐阶,发现徐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信任自己。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寿妃懿旨,他怎么可能会跟随高拱和郭朴一起私闯乾清宫。

    徐阶一再被高拱奚落,脸色阴沉得可怕,却是进行洗脱地道:“我是遵照皇上的遗愿,所拟定的遗诏皆合乎章程!”

    这……

    郭朴和李春芳听到徐阶的这个回答后,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觑,徐阶这是要死保这刚刚草拟遗诏的合法性了。

    “元辅大人,皇上若是真要立下遗诏,可是需要两位重臣在场方可生效。只是下官进来之时,却只见你在此口述,张太岳在此执笔而书,此乃乱法之举!”林晧然的脸色一正,当即表明立场地道。

    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徐阶所草拟的遗诏,更是知晓徐阶其实还是想要捍卫这个“政治果实”,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,他又怎么可能让徐阶得逞?

    他刚刚之所以在门外等这么久,正是想要等高拱三人到场,从而让徐阶没有抵赖的机会。只是计划还是不尽如意,高拱三人来得还是稍慢了一些。

    张居正听到徐阶如此表态,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地道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张学士,你是想要说你们刚刚是一起在床前听取皇上的遗言吗?别怪本阁老不念昔日同僚之谊,此话一出,你便真的是乱政了!”林晧然望向蠢蠢欲动的张居正,便是直接施压道。

    “张太岳,勿要自误!”高拱对张居正有一些好印象,亦是严肃地警告道。

    张居正面对着两位当朝大佬的施压,亦是想到事实的严重后果,白皙的额头不由得渗出了汗珠子。

    虽然他很想站出来力挺奏疏的合法性,亦想要将参与草拟遗诏的功绩攥到手里,只是他更加明白这般做伪证的严重后果。

    他终究还是顶不住这股压力,亦或者没有湮灭那份报孝大明王朝的良知,却是为难地扭头望向了徐阶。

    徐阶知道一意孤行过于冒险,特别张居正还欠几分火候,不由得轻吐了一口浊气,对着林晧然直接询问道:“林阁老,你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郭朴等人亦是纷纷望向了林晧然,若不是林晧然联系到寿妃破局,那么遗诏完全是按照徐阶的意志而行,他们这四位阁老现在早已经被徐阶踢出局了。特别是高拱,这个时候恐怕还得在宫门外破口大骂徐阶小人了。

    “元辅大人,并非是下官想要怎么样,而是你此举实则是乱了大明的法纪,更是在损害大明的根基,你意欲何为?”林晧然看到徐阶松口,却是进行发难地道。

    跟着以往王朝有所不同,大明的遗诏多是出自文臣之手。不说最初的大祖遗诏,前一任的正德遗诏亦是出自内阁阁臣之手,从而将正德对京军的改革全面否定了。

    只是事实归事实,但徐阶此次却是抛出了其他阁臣,更是摒弃两位重臣在场的传统,这无疑是一条可大可小的尾巴。

    徐阶没想到林晧然如此的咄咄逼人,便是沉着脸回应道:“老夫乃当朝首辅,这些日子一直陪伴于皇上左右,所拟定的遗诏亦是遵照的是皇上的遗志!”

    “祷是日举,土木岁兴,郊庙之祀不亲,明讲之仪久废,既违成宪,这当真是皇上遗愿?若真是如此,为何姑馀殿至今还在建呢?”林晧然当即进行质疑道。

    高拱来到桌前打量那份笔墨未干的遗诏,张居正原本想要进行制止,结果被高拱的眼睛一瞪,张居正便不敢动了。

    高拱扫了一眼遗诏的内容,便是戏谑地说道:“元辅大人,我看是为了你自己吧!这个遗诏若真如此发布,恐怕天下人都指责皇上的不是,所有人都要念你的好了!”

    打人不打脸,但在高拱这里根本行不通。作为官场的老人如何看不出这份遗诏的玄机,这简直就是徐阶笼络人心的手段,便是直接揭开徐阶自私自利的一面。

    徐阶自从扳倒严嵩后,已然很久没有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,却是继续阴沉着脸地道:“这虽并非全是皇上的意思,但皇上已经表露悔过之心,而我作为大明首辅更有替皇上拨乱反正的义务,纠正皇上在位时期的执政之过失!”

    “若真是要纠正皇的执政之过失,那就应该借此良机整治吏治,而不是像你这般将重点放在赦免官员上,让大明朝堂仍旧乌烟瘴气!”高拱当即反驳地道。

    李春芳望了一眼高拱,已然是清楚高拱的意图,敢情并不赞同徐阶这位维护整个文官集团利益的举动,而是借机对官员进行一场大清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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